——访郑州金烨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邹甫骏

　　这位自称没给磨料行业做多少事的长者，曾是三磨所的技术人员、电子仪器组组长、仪器室副主任；磨料磨具工艺装备研究所所长；郑州金烨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巧的是，他每种身份的变化都能从中或多或少地窥见中国磨料磨具行业的嬗变。

　　1962年大学毕业后，邹甫骏被分到了机械部郑州磨料磨具磨削研究所，从工作到退休后的再就业，他的一生都在围绕机械装备打转。

　　如今82岁的他，仍然有设备梦，虽然早过了退休年龄，但他从未停下。不论身兼多少职务，获得多少荣誉，他总会不断重复一句话：“我个人没什么值得宣传的，如果要谈，就应该聊聊行业，谈谈发展。”

　　不过要谈中国磨料磨具行业设备的发展，还真得从他进入行业那一刻说起。

　　大学时，邹甫骏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毕业后被分到三磨所。当时所里要培养气电一体化人才，于是派他到中国计量院学习电子技术，这一学就是3年，也正是这个经历，为他日后研发的多款仪器提供了理论基础。

　　60年代，三磨所与国家气量院、第四砂轮厂有一个共同的课题——微粉粒度测定仪。

　　刚毕业缺少经验，邹甫骏在资料收集方面着实吃了不少苦，用了3年多的时间，圆满地完成了课题任务。

　　1971年，沈阳第一砂轮厂要做行业第一条树脂砂轮自动生产线，当时他们要找一个懂机电的人做总设计，邹甫骏被点名去支援，在克服了许多自身困难后，他在沈阳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最终做出了这条生产线。

　　做电子仪器组组长和仪器室副主任期间，邹甫骏完成了磨料磁性测定仪、动弹模量测定仪等一系列成果。不仅获得了省里、部里的多个奖项，其中数字动弹模量测定仪还被中央电视台，中华英才相继报道。先后被金属、混泥土、磨具行业列为标准检测设备。

　　8、90年代，磨料磨具行业的装备比较落后，而且主要依靠进口设备，在这样的形势下，国家召开了工作会议，宣布成立磨料磨具工艺装备研究所，引领全行业进行技术装备改造，将进口设备消化完后，进行自我武装，邹甫骏被任命为所长。

　　工艺装备研究所筹备之初，国内几个大砂轮厂都希望可以到他们省里成立，不过装备所最终还是设立在了郑州。装备所筹备的过程还是比较艰辛的，没有启动资金，大家集资，没有钱建厂房，就租厂房。邹甫骏既负责生产又要跑市场推广。得益于当时所里强大的研发团队，很快，第一笔500万的合同签订了，银行开始给装备所贷款，随后，邹甫骏在开发区买了地，盖了新的厂房和办公区。

　　不得不说，磨料磨具工艺装备研究所的诞生为行业的发展进步起到了很大的引导作用。一般只要企业提出要求，所里都能对其设备进行科学化、高效化的改造，而且很少有失败的案例。

　　1995年退休后，邹甫骏希望继续完成壮志未酬的事业，于是创办了郑州金烨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另起炉灶前，他与三磨所定下了约定，绝不带走三磨所的成果，凡是曾经做过的项目，他绝不涉及。

　　创办金烨时，邹甫骏手里并没有多少资金，于是借用了朋友的阁楼当办公室，找了一位“免费”的帮手，一些曾经的朋友也来帮忙。即便条件简陋，公司仍快速地推出了第一款产品——物料清吹机。这是磨料行业的老专家提出来的设想、由金烨实施完成的。

　　这款设备从根本上解决了国内外几十年以来磨料制粒生产必须进行水洗、酸洗、烘干的问题，让整个生产流程更连贯，同时也使磨料制料实现清洁生产成为可能。

　　这款设备研发出来后，先是被伊川一家棕刚玉企业购买，并得到了颇佳的评价。随后，该设备帮助宁夏一家碳化硅亏损企业扭亏为盈。很快，清吹机在宁夏地区普及开来，行业内用金烨设备的企业也越来越多。

　　清吹机火起来后，行业内模仿的者也多了起来，很多企业都推出了清吹机，并开始拼价格。对此，邹甫骏感慨行业内的知识产权保护做得不到位。但即便竞争激烈，金烨的设备仍备受认可。2004年，“清吹制粒生产线项目”出口到美国洛杉矶一公司，开创了我国磨料设备出口到世界先进国家的先河。

　　清吹机推广开后，邹甫骏开始研发除尘环保设备。起因是一次去一家棕刚玉厂，发现厂里的粉尘污染非常严重，不仅视线不好，更影响工人的健康。

　　“环保是个大问题”，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提出了“清洁生产”的口号。并开始研发并推广除尘设备。

　　当时不仅磨料磨具行业购买除尘设备，北京同仁堂、钢铁研究院实验室、大连机床厂、沈阳机床厂、连云港码头等单位也使用了金烨的除尘设备。

　　“在环保除尘行业，我们就没输给过谁。”谈到除尘设备，邹甫骏自信地说道。

　　后期随着技术的不断完善，邹甫骏把研发重心放到了成套生产线上，以配合磨料磨具企业的自动化生产。

　　从1998年至2017年，邹甫骏在国内期刊发表的有关环保论文共55篇，荣获专利证书23项，2020年还有8项专利申请正在受理中。

　　无论是在三磨所、装备所，还是金烨，邹甫骏的个人使命感永远和他所处的时代紧密相连。作为第一批深耕装备的技术人员，他看到了磨料磨具行业与其他行业的差距，最刺激他的是“行业发展速度慢”，各种会议上，他曾多次发声，也呼吁大家重视行业存在的问题，在他看来，无论自己是否有能力改变，都希望通过呼吁引起更多人的重视。

　　邹甫骏说，目前磨料行业的规模不小，也出现了很多新产品，但是磨料磨具行业进步的速度却比很多行业都要慢。

　　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里？他表达了自己的几点看法。

　　首先是行业缺少一个技术开发机构。

　　“早先每个行业都有所属的研究所，如轴承行业的轴承所、机床行业的机床所、磨料行业的磨料所等，研究所的作用是规划行业发展，包括引进项目的审批、技术审批、经费的划拨等，基本都由研究所提参考意见。”

　　“体制改革后，各个研究所开始向产业化过渡，发展速度和发展定位也不太一样。如今磨料磨具磨削研究所的重心在金刚石及其制品方面，普通磨料磨具的占比较小。”

　　鉴于此，邹甫骏建议磨料磨具分会扩大功能，承担更多行业管理的任务。在有能力的前提下，设立技术部，下面设置产品开发、质量分析和环保三个部门，以强化磨料行业的发展根基。

　　“我们总说国外的某品牌产品好，中国的一些企业通过仿制，都达到或超过国外水平了，为什么我们行业始终与国外高端产品有差距呢？就是缺少技术支撑。磨料行业里面的新产品为什么没人做？三磨所早在70年代的时候就有稀土磨料，而且鉴定效果也不错，只是没普及下来。中国稀土资源那么丰富、独特，为什么没有一个磨料厂专业做稀土磨料呢？”

　　谈话中，他多次强调：磨料厂一定要研究磨粒的形状，才能找到好市场。同样，磨具厂也应该多研究磨料，了解什么样的磨料可以增强砂轮的切割力度。

　　“我曾在成都会议上有一个讲话。现在行业里面很多企业都在做巴马克，如果下游客户定位磨具行业，我不建议大家都去做，因为巴马克做出的砂子是接近球形的，去掉了棱角，磨削作用小。现在我们建磨料生产线都采用对辊。”

　　“磨料企业生产定位不明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磨料和磨具厂商都彼此了解的不够，所以整个磨料磨具行业没有太大的突破，才会出现我国生产的数控机床大部分仍使用进口磨具来配套的现象。”

　　不过了解的前提是研发，目前国内多数厂家都承担不起研究机构的投入，这也是为什么邹甫骏会提议磨料磨具分会设立技术部。

　　其次要开展标准化的研究。

　　标准起两个作用，一个是引导作用，一个是质检作用。

　　标准化是带动整个行业质量提升的向导。在邹甫骏看来，行业很多人对标准化认识不足，认为标准化会议就是一个“举手”的会议。其实标准化的价值在于引导行业质量，指明行业发展方向。

　　谈到标准，邹甫骏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磁性物测定仪的故事。

　　“早前磨料行业都是用马蹄形磁铁检查磁性物，误差较大。后来二砂进口了一台美国磁性物测定仪，我后期在检修的时候，了解了这台检测设备，并研制了一款磁性物测定仪。但这款仪器推出后行业都不认可，主要是担心与马蹄型磁铁测定的标准不一致。后来我们派人到几个大磨料厂去生产验证，结论拿回来后，几个大厂通过了，整个行业才通过。磁性物测定仪的检测结果相对误差较大的马蹄磁铁更客观，这也算行业的进步。”

　　“有些行业标准的起草非常严格，先有研究所和高等院校一起调查国内外的情况，然后研究，将设备做出来，再继续验证，最终通过的数据是大家都认为合理的。不能简单的开个会定个标准。”

　　所谓的标准是需要研究的，不仅要有装备，还有要有方法，而用“举手”的方式决定标准非但不能起到引领作用，还会使行业停滞不前。

　　再有，加强砂带磨床与自动化生产的研究。

　　在邹甫骏看来，砂带磨床加工简单、高效，加工精度也好，未来是大有可为的，但从中国现状来看，普及的还不够。

　　“现在已经做到用3D技术来做机械加工了，但我国的机械加工技术不还不够先进。从国外的加工情况来看，砂带磨床除了小孔不能加工，其他形式的工件都可以加工。同时，磨料磨具行业还应该重视磨削，不研究磨削效果，做出来的材料、制品都是想当然的。”

　　除了研究磨削效果，要做出好产品还离不开“分析”。邹甫骏建议，行业会议既要有关于市场形势的分析，也应该有关于技术情报的分析，特别是国内外磨料磨具水平的分析，从分析中挖掘对自己用的技术，是引领行业技术进步的关键。

　　“随着劳动力成本的不断提升，企业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实现设备的自动化与智能化迫在眉睫，高效的设备不仅可以降低生产成本，还能提高产品品质。”

　　“行业的创新力量不足、碳化硅的发展形势很严峻、碳化硅冶炼目前一直没有成熟的环保设备……”

　　对于行业，邹甫骏有太多的话要说，也有太多的期盼。

　　“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磨料行业从无到有的阶段，在机械部的领导下，全行业同心协力攻尖端，补空缺，并组织全行业自我武装，做出了不少成绩，但是在世界科学技术高速发展的潮流下，还有太多的事没来得及做，对于我来说，留下的遗憾很多，好在磨料行业正蓬勃发展，相信日后会有长足进步。”